一首最能代表我們世代的歌:最好的時光/焦安溥

yyyyyun
Apr 15, 202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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昨天的煩惱今天想開了嗎
喜歡的人他們留在心底 還是依在我身旁
每天離開了家 再回去時有沒有新的掙扎
一萬個問題裡什麼是最簡單的回答

有過的心願 如今是現實還是幻想
成長後來是禮物或只是美麗的包裝
記憶中的青春 夢裡仍像盛夏的扶桑
親愛的你想念我嗎
親愛的你想念自己嗎

最好的時光 哪兒還有啊
後來你在天涯 我珍藏起我曾描繪過的遠方
好的還會有嗎 我能再見你嗎
說出後來才懂要說的話
聊起後來才知道想說的話

許久前得知這項作業時,我幾乎是反射性地,想到了安溥的〈最好的時光〉。腦中輕輕唱起歌詞 — 昨天的煩惱今天想開了嗎?最好的時光出現了嗎? — 但內心其實有點不服氣。如此雞湯的歌,真的能夠代表我們這個世代嗎?(對不起啊安溥,不是說你的歌雞湯,只是驚喜自己直覺想到的,居然是一首輕快可愛的歌)。後來我才理解,正是這份讓人不特別意識到,卻直覺喜歡、珍藏的氣質,使〈最好的時光〉作為代表這個世代的歌,當之無愧。

2022 年末,安溥無預警的發表了〈最好的時光〉,這首她寫於15歲,1995年,塵封了27年才來到我們面前的作品。此後,〈最好的時光〉就一直常駐於我的歌單裡。對我來說,〈最好的時光〉有著安溥一貫的溫柔,不管什麼時候聽都會有被緊緊擁抱的感覺。雖然生活中有無數令人灰心喪氣的「昨天的煩惱」、「新的掙扎」,但總是能被〈最好的時光〉安撫,找到得以容身、安放自己的地方。〈最好的時光〉無疑是我私心最喜歡的歌之一,但作為一首代表我們這個世代的歌,絕不僅如此。

第34屆金曲獎「年度歌曲獎」頒給了〈最好的時光〉。記得頒獎那天,我守在電視機前期待著每一個獎項今年的歸屬。當輪到年度歌曲獎,頒獎人陳琦貞清唱出「昨天的煩惱今天想開了嗎」時,我忍不住跳起來尖叫,啊啊啊,是安溥,終於!年度歌曲獎的肯定讓這首歌有機會傳播得更遠,被更多人聽見、喜歡。可以說是「出圈」吧?那陣子好多人在自己的社群平台分享,其中還有一些細細梳理了〈最好的時光〉如何乘載著最好的和最不好的他們。這些文字和喜歡很真誠,我於是好奇,是什麼讓我們在此刻共鳴於1995年的作品?〈最好的時光〉必定反映了這個世代的某種狀態吧?

生活在數位資訊過量的時代裡,我們往往有著來不及、跟不上、消化不良的挫敗感。我們不願意錯過任何事情,付出超過所能的心力「追」著世界(這甚至有個專有名詞 — FOMO (Fear of Missing Out) 來解釋這樣的集體經驗),最後終於超載。近幾年,身邊的人,也包括我自己,都在成長的過程中陸陸續續遇到了心理困擾。憂鬱症、躁鬱症、恐慌症……全都不陌生了。慶幸的是我們雖然困於爆炸的資訊裡,但也受惠於資訊的流通,才有機會接納(被接納)突然來臨的心理疾病。能夠當作是一場感冒,學習與之相處、感受,休息、康復。這在過去是想都不敢想的吧。

與此同時,我們也成長於太陽花後的十年。但相比十年前那群無懼挑戰國家機器,甚至實際走進政治現場,透過自身力量改變台灣社會的年輕人,後太陽花世代的我們顯得不那麼積極、熱情。也常常聽到對於後太陽花世代的失落、擔憂,害怕我們不再關心這個社會。其實,身為後太陽花的一員,我覺得我們還是在乎政治、在乎社會的。記得在 318 十週年晚會的現場,我看見許多與我年紀相仿,甚至更輕的學生們;也看見大家眼裡的渴望、熱切與清澈。所以我想,我們並非放棄了這個世界,只是知道在紛亂的時代裡必須先照顧好自己,才有力氣推翻不喜歡的事情。

每一次聽安溥唱「親愛的你想念自己嗎」的時候,眼淚就會猝不及防的掉下來。或許是因為我們都曾經失去、找不到自己過吧。所以當我們慢慢回到會哭、會笑、感受得到情緒的往常時,發現自己最常講的話,或者給予的祝福,都是只要生活好好的、快樂的就好。這並非消極的覺得「躺平」就好,而是照顧自己的實踐。也是終於看見了、學會記得了那些生活中幽微卻美好的事情,相信最好的時光就是現在。

〈最好的時光〉雖然字句是提問,但聽來都像解答。其實我們也常常覺得找不到自己的位置,有好多想對這個世界、對大人質問的,無處發聲。但在安溥的聲音裡我們知道,有些事,沒有答案也沒關係。〈最好的時光〉從來不大力控訴什麼,只是在貼近每個人的日常裡,輕柔的,撫過每一個徬徨迷惘的心。

安溥曾經在一個訪談裡說:「此刻,我走在最真誠的人生階段,去掉了青春期這麼多求而不得的問題,我現在珍惜沒有答案的事,也已經肯定想對這個世界好好問問題的自己。」我不確定我們是否真的已經理解、內化了最好的時光想說的這些話,但我私心,也衷心希望,最好的時光是一首代表我們這個世代的歌。

後記:

也很喜歡同張專輯裡的〈李小龍〉,與收錄在第一張專輯裡〈Malaimo〉,雖然終於有了歌詞但還是看不懂小時候的張懸到底在寫什麼,不過一點也不重要,因為在我們推翻這個世界之前,打打鬧鬧、自娛娛人也無妨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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yyyyyun

土地的孩子。生於台北,而後在台東、常熟與哥斯大黎加的滋養下成人。畢業於非學校型態實驗教育與世界聯合學院,目前在大學裡作一個後個人自學生。